踏破长天 - 第五章 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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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简进入腾龙山脉半日之后,说来也巧,浅水镇又有一行人从另外一个方向,也进入了腾龙山脉。进山的目的居然与陈简完全一样!这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一身劲装的铁芝。

    这些日子以来,铁芝多少次想去铁匠铺找陈简,但最后还是丧失了勇气。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时偶遇刘大柱,才听说陈简去了飞岚城,回来后就准备与他进腾龙山采摘银骨草。

    想来想去,铁芝也不和爷爷说明白,便假传族长的命令,召集了六位精英猎人,立刻出发,闯入了腾龙山脉。铁芝头戴遮蔽面部的精致银盔,身穿望月犀牛皮制成的轻便皮甲,骑了一匹火红毛色的骏马。跟随她的猎人们均有后天六或七层的修为,看着她这一身行头,那是羡慕得很,心想毕竟是族长的孙女啊!

    铁芝一行人进山一日之后,一队人马在浅水镇外的驿道上迤逦而来,远望去鲜衣怒马,大约二十许人。

    走近了,看得更加清楚,都是二十上下的少年,一律白马紫袍,手执银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皮肤白皙,面容英俊,身材挺拔,神情倨傲。

    浅水镇的人,不曾见过这样的队伍。有些见识的人,却隐约感到来者的身份不同寻常。队伍缓缓进镇,在镇口停住脚步,然后呈一字排开。

    不少孩子和女人从窗棂和门边探出头来观看,有好奇,有兴奋,有羡慕,却没有恐惧。猎户家的人,胆子都不算小。男人们有几个站在路边街口,沉默地打量着来人。浅水镇虽小,却是武成侯的辖地。

    武成侯一方诸侯,威名远播,没人敢到他的地盘滋事。

    此时,却见为首的少年忽地挺身跃上马背,擎起银枪发力掷出,只见银枪如龙,发出尖锐的啸音,直飞出几十丈,呼的一声,斜插进前方的碎石路面,枪杆抖动嗡嗡作响。随后大喝一声道:“浅水镇所有老少青壮,三十息内必须赶到此处,违令者,斩!”

    声音远远传开去,缭绕不绝,看上去竟有后天巅峰武者的实力!浅水镇不大,只要不是聋子,都听见了这声呼喝。过了十息,未见其他人出现,却从街头巷尾缓缓走来了五、六个老者。走到近前,为首的一位灰衣老者正是族长铁山。

    他上前抱拳道:“老朽是浅水镇铁氏族长,不知贵客出言恫吓,所为何事?我浅水镇乃武成侯属地,贵客在此地扬威,武成侯若是知晓恐有怪罪!”

    少年冷哼一声,抬眼望天傲然道:“吾,武成侯麾下紫衣卫三统领,立威又能如何!浅水镇区区数百贱民,吾杀之如蝼蚁!”

    铁山闻言,慨然道:“统领大人,我等虽是庶民,自忖并未有坏了武成侯侯爷的规矩,也未有作奸犯科之事。老朽.......”

    一言未毕,忽见一紫衣少年纵马向铁山冲去,铁山不及闪躲,被其坐骑撞出数丈远,摔落在地,一口鲜血已然喷出。其余老者惊愕莫名,皆怒目相视,无人敢言。

    三统领满意地斜睨了一眼出手的紫衣卫,冷哼道:“二十息!”渐渐地,远近都有人影缓缓出现,慢慢走来。放眼望去,都是扛叉曳枪执弓的青壮年猎户。

    三统领脸上的冷意更甚,左右紫衣竟然隐有戏谑之色。五息之间,紫衣卫前聚集了百十个猎户,充满敌意和忌惮地望着面前的紫衣卫。

    一紫衣卫跃马上前,喝道:“尔等贱民听真,我紫衣卫乃武成侯七郡主先驱,召尔等来此,乃为恭迎七郡主大驾!老弱妇孺,皆须在列!十息之间,余人不来此地,过一息,斩一人!”

    人群喧哗起来,惊诧声、不满声和悲叹声不绝于耳,但终于有人扭声大喊。

    “铁蛋他娘,带上铁蛋出来,别忘带雨伞!”

    “二丫,快过来,爹在这儿,不怕!”

    “爹,娘,是迎接七郡主!”

    银枪前的人群壮大起来,十息之间聚集了潜水镇大多数居民,约有千人上下。

    老弱妇孺,在细雨中沉默着,眼睛闪着亮光。

    上前的紫衣卫指着之前的一位老者道:“汝且看,潜水镇所有人可否齐至?”老者扫视众人,压抑着愤怒,沉声道:“除却一些外出之人,以及爬不起床的病人,镇上能来的大都来了!”

    紫衣卫望向三统领,三统领唔了一声,紫衣卫打转马头回到队伍中。接下去的时间,就在等待中度过。

    约莫过去半个多时辰,镇外远处的驿道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十息之内,上百骑铁甲呼晡而来,一骑当先的居然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白衣胜雪,冰肌玉骨,面若芙蓉。她的坐骑,居然是头身长一丈有余的龙豹兽!只见那龙豹兽身形似豹,双颊生满鱗甲,身后拖着条蜥蜴似的尾巴。

    紫衣卫远远望见,纷纷下马,让开中间的通道。片刻之间,铁甲骑兵已到眼前。

    所有紫衣卫朗声吼道:“恭迎郡主仙驾!”声音中的无比尊崇之意表露无遗。

    少女从龙豹兽上翻身而下,冰冷地扫视人群。奇异的是,雨丝落到少女身上,就自动偏向身侧落下。

    三统领躬身道:“七郡主,吾等已将浅水镇所有贱民召至,郡主有什么话,可以吩咐卑职!”

    “做得很好,你退下吧!”少女道。

    转过头,少女面对人群,轻声冷笑道:“你们当中,是谁杀了我的龙豹兽!站出来受死吧!”

    这七郡主,是武成王的第七个女儿,自幼拜入修真门派青羽宗,修习青羽宗十二道之中的杀道,以杀悟道,性情冰冷无情。

    此女有两头龙豹兽,一雌一雄,自小亲手养大,爱若掌上明珠。回家省亲,带着二兽在腾龙山麓丛林中玩耍,不曾想雄兽在浅水镇百里外走失。于是率人在附近山中搜寻月余,遍寻不获,返回飞岚城后,却听闻浅水镇运来龙豹兽兽皮一副,赶去查看,兽皮上有自己专属的印记。正是那头雄兽!

    听闻此言,人群有些骚动。一头龙豹兽在凡人眼中的确珍贵,但人命关天,用人命抵兽命,这武成侯七郡主也太无情冷漠了些!

    人们心想,即便是武成侯亲至,也不至于说出这等无情的话来!还记得前年武成侯率领幕府一干人等來浅水镇游猎,就住在被紫衣卫打伤的铁山府中,为人雍容大度,爱民如子,一来就免去浅水镇两年赋税。这父女俩,差别实在是大!

    过了半晌无人应答,紫衣卫三统领见状便欲发作。

    却见人群中一中年虬髯猎户分开众人,挺直胸膛走上前,半跪在地,抱拳道:“七郡主,小人铁固。小人曾经卖到飞岚城一副龙豹兽兽皮的,得银二百两。但小人并未杀龙豹兽,那头龙豹兽,乃是本镇猎神祭时公孙诚师徒送上的祭品!”

    铁固扭身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公孙诚,眼神有些愧疚和歉意。

    公孙诚明白其维护铁氏宗族的用意,面不改色,只是冷视着面前的少女。

    “好,好!”,少女嘿嘿冷笑道:“我的小龙的皮,你卖二百两银子!”忽然手一挥,一团烈焰凭空出现在铁固胸前,铁固大惊失色,想起身闪避,却见那团烈焰蓦地膨胀开来将其包裹,铁固惨呼一声,转瞬间烧成一团灰烬。

    人们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仙子般的少女出手就像噬人的妖魔!不由得惊呼起来。先前受伤在一旁坐着休息的铁山挣扎着站起,喘息道:“七郡主,我铁氏虽是武成侯属民,但生杀大事即便是侯爷也会慎重,你要分清青红阜白啊!”

    铁山哪里知道,七郡主虽然是武成侯女儿,却从小拜入修真门派,不但是武成侯,即便是大魏天子在她面前也要恭敬。武成侯短短十年间从一介校尉崛起封侯,大都是拜其女所赐。

    仙凡之间,如鸿泥之别。在少女眼里,或者说在修真者眼里,凡人如蝼蚁一般。

    “好个青红皂白,还拿侯爷来压我!看来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少女喝道:“紫衣卫何在!”二十许人齐声道:“恭听七郡主法谕!”

    少女单手一指铁山,笑道:“把他,给我扎了。”只见一杆银枪破空飞出,如闪电般将铁山活生生钉在了地上,铁山死不瞑目,一口鲜血喷出,便没了气息。

    铁山一系族人们扑到铁山尸身前哭天喊地,少女盯着铁山的族人,笑道:“他既然死了,你们就跟着去吧!”只见又有几杆银枪飞出,顿时寂静下来。片刻之间屠杀十数人,令众人心惊胆战,敢怒而不敢言,皆侧目相视,很多人眼睛变得血红!

    “狗贼公孙诚师徒,站出来!”少女看着众人,冷笑道:“另外,还有谁想与我讲理?”

    一人昂首而出,便是公孙诚。他一步一步走出,一股先天武者才具备的的威压从身上弥漫开来。浅水镇的人,从未见过一向低调的公孙诚,居然会爆发出这般凌人的气势,不自觉地向两旁让开去。

    “大胆!”随着一声呼喝,又是一杆银枪破空而至。公孙诚随手一捞,赫然抓住了银枪。随即十几杆银枪几乎同时飞向公孙诚,只见他双手握住手中银枪,瞬间就刺出十余下。空中一道虚影,叮叮叮不绝于耳,那十几杆银枪掉头飞出,去势更疾,随即惨呼迭起,却见十余名紫衣卫掉落马下,居然个个是一枪穿胸!

    后天与先天的差距果然不可以道理计!

    少女对紫衣卫的惨死毫不动心,眼眸灵动地转了一转,脸现些许奇异之色,一时沉吟不言。

    公孙诚神色很平静,一双眼睛里透着寒芒,只手平举银枪,指着少女道:“姑娘如此嗜杀,不怕报应不爽吗?!”

    少女一只玉手捂住櫻口,笑得拂风摆柳,道:“我勾离何惧报应?你这个小小的浅水镇的贱民,不过是先天武者而已,居然敢杀我紫衣卫!我本想杀一些贱民以儆效尤,如今看来,浅水镇是真的不需要再存于世上了!”

    此话未落,铁甲卫已然行动,纵马杀向人群,如猛虎入羊群,立刻断肢横飞,鲜血四溅。众人惊恐大叫,四散逃避。一些青壮猎户,动手抵抗,却哪里是铁甲卫的对手!

    公孙诚脸色渐渐变得血红,一边四处击杀铁甲卫,一边高声喝道:“龙豹兽死于我手,紫衣卫亦我所斩,与他人何干!姑娘要杀人,来杀我即可!”

    勾离笑道:“你的人头,等会儿必要!”

    公孙诚一人之力毕竟是杯水车薪,二十几息间,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群被斩杀殆尽,尸骸累累,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浅水镇街头,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淌起来汩汩有声。刚开始还有几声呻吟,片刻间就寂静下来。

    环视周围的惨状,这些可都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老街坊啊,可现在无论老幼鸡犬不留!他想起刚到浅水镇定居时,家徒四壁。隔壁的铁大姐给他送来一床棉被,镇东的王老头送来一篮鸡蛋......

    铁甲卫和残余的几个紫衣卫呈弧形把公孙诚围了三层,刀枪齐举蓄势待发。

    公孙诚虎视着周围的铁骑,长声惨笑,道:“今日,你们的命,我收了!”

    银光闪过,一杆银枪穿透一名铁甲卫的身子,接着又扎透其身后另一个紫衣卫的身体,将第三个铁甲卫刺落马下!铁甲卫的生铁盔甲在这股巨力下仿若纸糊的一般。这等威势令包围叶铁匠的铁骑俱是一惊。随后公孙诚如鬼魅般飞身跃起,空中只看见一道道残影。

    寥寥数息,第一层铁骑崩溃死灭,第二、三层铁骑败退五十步!掷出银枪后,公孙诚双手已不知何时多出两把青光莹莹的短剑。双剑舞动起来,剑气纵横,十几丈内根本无法靠近。

    勾离在公孙诚动手期间,双手环抱,巧笑倩焉,仿佛是看戏一般,还偶尔喝一声彩。待得铁甲骑败退五十步,才娇喝一声:“一群废物,如此如何护卫侯爷!”

    铁甲骑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勾离笑嘻嘻地看着公孙诚,道:“你倒有些手段,但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只强壮一些的蝼蚁。强壮的蝼蚁,也还是蝼蚁!”

    她指一指围住父子俩的铁骑,厉声道:“若杀不死他,侯爷要尔等何用!”剩下的三十许铁甲骑闻言发一声喊,向公孙诚冲去。公孙诚哈哈大笑,不退反进,先冲上来的铁甲卫眼前一花,耳边只听见一句话:“我说过,你们的命,我收了!”数颗头颅随之高高抛起。铁甲卫惨呼连连,三十多骑居然在瞬息之间又被斩杀十几人。守在勾离身侧的几个残余紫衣卫都不禁变了脸色。

    余下的铁甲骑魂飞魄散,丢下公孙诚,扭转马头向七郡主逃来。勾离冷笑道:“尔等既然临阵败逃,也就无需回去了!”手一挥,幻化出一片火海,奔来的铁甲卫如同刘三一样,未及挣扎,便连人带马变成火球,迅疾燃成飞灰。他们手中的兵器、盔甲都化作了铁水。

    公孙诚目光一寒,心下凛然,修真者的手段曾经有所耳闻,却未想到如此惊人,此女嗜杀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今日自己必无幸理!想至此,公孙诚运足真气,仰天怒笑,声音足可以传出十数里远。

    他剑指勾离,大喝道:“老夫虽是一介武者,敌不过你修真者的手段。但老夫自问顶天立地,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你这妖女蛇蝎心肠,为了一区区龙豹兽,居然屠尽浅水镇老幼妇孺,天若有灵,必要你这妖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公孙诚之所以如此大喝,既是心知必死而发愤恨之言,更是为了提示镇上那些因故未曾走出的家门的残余镇民,隐藏好行迹,不要出来白白送死!

    勾离闻言,愈发笑得花枝乱颤,捂着小嘴笑道:“你这老匹夫,临死还呈口舌之利。既然你杀了我的小龙,那我就让小豹慢慢地吃了你!”

    她一指点出,虽说与公孙诚相隔几十丈远,公孙诚却见一根纤细秀美的玉指隔空而来,想要闪避却发现空间似乎被禁锢,根本无法动弹,那根手指重重点在他的丹田之上,顿时击毁了整个丹田。

    公孙诚惨然一笑,道:“妖女,老夫岂能如你所愿!”,手中双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插胸膛,双双没柄。

    意识消散前,公孙诚忽然想到陈简,幸好这小子去了飞岚城,否则以他的性情,肯定是至死方休!还好他不在......他怒目圆睁,虽然气绝,尸身却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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