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长天 - 第二章 刘巨川

    刘巨川的的铁匠铺是个四合院，东边两间厢房是杂物间，西边两间厢房摆放成品和半成品的器件，北边的三间厢房是打铁作坊，刘巨川、儿子刘大柱以及陈简分住南边的三间厢房。东北墙角不起眼处还有一个地窖，平时放放长久不用的工具和材料，到了冬天可以贮藏一些蔬菜。

    刘氏铁匠铺是浅水镇唯一一家，也是百里方圆唯一一家得到匠师公会认证的铁匠铺。而能到的匠师工会认证，最起码要达到二级匠师的水平。刘巨川，是货真价实的三级匠师。

    刘巨川的打铁技艺是祖传的，十几代前的先祖是云州屈指可数的六级匠师之一。刘氏打铁技艺，诀窍在锤法，七路碎山锤，不仅是打铁的技巧，也是强身练体的功法。据祖辈传言，打铁时运百斤大锤，三十息使完七路碎山锤，可达初级匠师的水平；运二百斤大锤，三十息使完可达二级匠师的水平......依此类推，运千斤大锤，三十息之内使完，可达登峰造极的十级匠师的水平。

    传言的确神奇，但运千斤大锤，在三十息之内使完七路碎山锤，力量和速度都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水平，恐怕是凡人之躯所难以承受的。

    刘巨川对祖传的七路碎山锤的练习一向是孜孜不倦。停留在三级匠师已十多年未有突破的他多么想达到四级匠师的水准啊，只要达到了四级匠师，就可以回归远在罗天城的刘氏主脉！

    这次的病倒，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中风”之症，而是他练习碎山锤时，强行冲关逆血入脑、经脉阻塞所致。

    此时的刘巨川躺在床上，动不能动，说话又吐词不清。瞅着在榻旁垂泪的儿子大柱，心里干着急。

    陈简飞奔至铁匠铺时，刘大柱正从刘巨川屋里出来，看见壮得像头牛犊子般的大柱眼睛有水光闪烁，就明白他才哭过。见到陈简回来，刘大柱像有了主心骨，向陈简简要说了些父亲的状况，便忙着去熬药了。

    陈简稳定一下心绪，才进到屋里，烛光昏黄，刘巨川闭目躺着，看上去气息很平稳。他来到刘大川床前，轻声道：“师傅，我回来了！”刘巨川睁开眼看了看陈简，眼神中有询问之意。

    陈简心中明白，便道：“师傅放心，我这次进山，已经突破到云崖功第五层，诚伯很高兴。”

    刘巨川眼中流露出几分喜意。陈简这个徒弟，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又懂事又聪明，不像是儿子大柱一根筋。修炼碎山锤比大柱晚两年，却在去年就达到了一级匠师的水平，哪像自己的蠢儿子，现在还没摸到初级匠师的边儿！刘巨川“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再也不看陈简。

    陈简坐在师傅床边，端详着这个容貌威猛的中年虬髯汉子，想起了这些年师傅待自己如同己出，眼睛便有些发红。便轻声说道：“师傅，你好好养身体，铁匠铺有我呢，师傅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可以出师了，师傅和大柱今后的生活根本不用担心......”

    刘巨川本来闭上眼不想搭理陈简，听见这小子絮絮叨叨地说这些话，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来气。暖的是自己没看错这小子，气的是听这小子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下半生就要靠他了似的！

    陈简说了一会儿，发现师傅的双眼忽然睁开了，皱着眉头瞅着自己，口中含混不清地嘀咕着什么，也不知师傅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便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公孙诚推门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前，抓起刘巨川的手腕，并起两指搭在腕脉上。陈简看见诚伯，正想对诚伯说师傅的状况。但看见诚伯的动作和神色，便猜想到诚伯一定已经对师傅的病情有所耳闻。公孙诚搭了一会儿脉，先是眉头微缩，然后便舒展开来，注视着刘巨川，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老弟你一定是在练功冲关时出了岔子，导致逆血入脑、经脉阻塞。所幸老弟你应对及时，才并无大碍，只要不妄动真元，调养个大半载当可复原......”

    刘巨川目露笑意，心道：“到底是浅水镇与自己修为相当的先天武者，这见识比那些个狗屁大夫强不知多少倍！老子只不过练功出了岔子导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被那些个狗屁说得好像就要挂了一样。大柱这臭小子，这几天就会在老子面前哭，真他娘的晦气......”

    陈简听完诚伯的话后霍地站起身，满面惊喜之色，问道：“诚伯，你是说师傅无大碍？”公孙诚捋着胡子，瞪了陈简一眼，道：“难道你不相信老夫的眼光！”

    陈简喜极，立刻冲出屋去，想要把这个喜讯告诉刘大柱。公孙诚摇摇头，对着刘巨川道：“你看这小子，都后天五层了，还是小孩子脾性。我话还没说完，人就向外跑......刘老弟，这次你冲关时伤了根基，虽说调养大半载，你的身体即可复原，但往后若想在你家传碎山锤法上更进一步，恐怕是千难万难，除非......”

    刘巨川脸色显得很凝重，极为关切地睁大眼睛，期待下文。“诚伯，你说除非什么？”小妞犊子般的刘大柱面色通红，已撞门冲到近前，身后跟着同样面露急切之色的陈简，二人几乎齐声叫道。

    “除非......”公孙诚迟疑了一下，道：“除非是百年份银骨草，才能固本培元，尽去沉疴，甚至还有可能一举突破关口。但这种药草乃是武者之珍宝，百年份的更是有价无市。老夫若是当年能得到......唉，也不至于如今非但卡在先天一层上毫无寸进，尚有境界滑落之虞！”

    “诚伯，银骨草有那么大效力，那我不管如何，也要去腾龙山给我爹和你采来！”刘大柱也不思量，扭身就往外走，一边打量着面露思忖之色的陈简，粗声粗气道：“简子，你去不去？”

    公孙诚见状，大喝一声道：“站住！你小子不要命了！百年份的银骨草，只有深入腾龙山脉三百里以上，才有可能采到。老夫先天一层，尚且不敢深入腾龙山脉。你自小在浅水镇长大，难道不知腾龙山深处凶兽横行，堪比先天乃至先天之上的存在都比比皆是。你要想去送死，让你爹没人送终，那你小子尽管去！”

    陈简也拦住刘大柱，道：“大柱，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也许还有别的法子让师傅早些恢复、不伤根基呢！”躺在床上的刘巨川也对着刘大柱怒目相视。刘大柱垂下头走到刘巨川床前，嗫嚅了几句，抱着脑袋一屁股坐下。

    公孙诚开了一个理气化瘀的药方交给陈简，又叮嘱了二人几句，便离去了。

    刘大柱拉着陈简出了父亲的卧房，走到院子中。此时，幂云星上的两个月亮已经一东一西地交相辉映，将院落照得一片银白。

    刘大柱轻声道：“简子，我爹和诚伯都需要银骨草。你看咱俩是不是进山碰碰运气？也许不用深入就能采到百年份的银骨草呢！”陈简白了他一眼，道：“你认识百年份的银骨草什么样吗？况且诚伯可不是吓唬人，要是能深入腾龙山，诚伯自己早就去了！”见刘大柱不吱声，陈简笑道：“大柱哥，你看这样行不？我现在已经突破云崖功第五层，已经相当于后天五层的武者。我感觉到自己再苦练两个月，一定能突破第六层。另外，我还想趁这两个月为自己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到那时我俩一起去山里采百年份的银骨草。”

    刘大柱闻言，咧开嘴笑了，道：“这才对嘛！这两个月我也要努力练习碎山锤，争取早日突破一级匠师。到时候我们去采银骨草，除了给我爹和诚伯，其余的我们都卖掉......”“好了好了，你就先别做美梦！”陈简推了刘大柱一把，笑道：“师傅现在既然没有大碍，你就放下心。明天我去药店重新抓点儿药，你刚才给师傅熬好的药就别给他喝了！”

    刘大柱听了这话，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简子，你说我爹是不是自己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两天我给他熬的药他一口不喝，还总拿眼睛恶狠狠瞪我......”陈简一琢磨，道：“若像你所说的那样，可能师傅真的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唉，反正现在师傅没大碍就行。这两天你照顾师傅也累了，早些睡吧。今晚我会照看好师傅的。”刘大柱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道：“那我去睡了哦！”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一会儿，鼾声便传了出来。

    陈简站在院落中，闻声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环视这个充满温暖的家，然后仰首看天，只见月明星稀，黑蓝色的天幕上，只有破军星璀璨夺目。

    望着望着，有些痴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前几个生命轮回中，不管身份是重伤的败卒，是青楼中遭人厌弃的跑腿小厮，是在码头扛包的苦力，还是落魄潦倒的穷书生......无一例外地，都喜欢长久地凝视破军星！

    这是第几个轮回了？第十个？陈简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每一个轮回都身份卑微，无不历经生活磨难，偃蹇痛苦。

    比如说今生，本应该是一个小乞丐......若非刘巨川收留自己，命运似乎又要使自己饱受坎坷。上苍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折磨自己，他想不明白！陈简真的不想过这种保留每一次轮回记忆的生活了，太痛苦、太无奈！相对于以前的生命历程来讲，他觉得今生直至目前为止，比以往幸福的太多。真的不想再无止境地轮回下去！

    凝视着破军星，陈简喃喃道：“我一定要突破先天，去罗天城获得加入修真门派的机缘，打破轮回，过好今生！”

    “师傅、诚伯，在这之前，我会采来百年份的银骨草，治好你们的伤。这样，我才能放心离开......”

    “或许，我还能遇见她。她......已是仙人般的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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