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不谈情 - 第四章 转折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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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转折02

    我们之间沉寂了一会,久到我正想问他怎幺了的时候,他才又再度开口,「妳父亲还好吧?」

    没有料到他会问我有关爸爸的病情,我先是反应不过来,待意会过来后才摇摇头,「太複杂了……我竟然到刚刚才知道,我爸四月就被检验得了胃癌,却瞒着我什幺都不说……」说话的同时,我感觉到原本已经努力抑制住的眼泪,却因为这句话,又不经意模糊了视线。浓浓酸楚梗在喉间,好像稍微不留神,热泪便会夺眶而出。

    听到胃癌这两个字,就连平常表情冷冰冰、没有什幺情绪起伏的廖子飞也明显愣住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妈今晚就得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以她的个性,一定会承受不住然后崩溃大哭的。」我苦笑,「要不是你及时叫我要冷静,而且还好心载我来医院,我可能到现在都还困在车潮中穷操心。」

    「都是朋友,这种事有什幺好客套的。」他的口气不以为意,叫我别庸人自扰。

    我对他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没事了,你赶快去跟他们聚吧,我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一年一度好好的圣诞节别因为我搞砸了。」

    说完话我回头,準备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后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直到走了大约五步以后,「颜采婷。」他忽然喊了一声,我回过头,这才发现他没有回去,而是朝我跑来,彼此之间仅有三步之隔。

    「妳把我当朋友吗?」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我一时登愣,「什幺?」

    「聊聊吧。」打断我,廖子飞最后泰然一笑。

    廖子飞从斜对角的便利商店买了两杯沖泡式咖啡,当他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我,接过杯子的当下,我不只是感受到热饮的温暖,还碰触到他从指尖透露出的冰冷。

    「你的手很冰,我们不进去医院里谈吗?」坐在距离医院大厅不到十公尺的户外中庭,我用纳闷的语气问他,双手则是紧紧捧住咖啡,藉由热咖啡的温度得到暖和的感觉。

    廖子飞没多提什幺,只是淡淡瞥了里头一眼,「不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通风不好,充满药物的气味,容易让人心情变差。」他煞有其事的简单补充,这才将目光转回我,「妳会冷吗?」

    我摇头,「不会,我也同意你说的,长时间待在里面,的确会让人变得压抑。」

    「这是个令人沮丧的地方呀……」

    一阵充满寒意的风无预警袭来,他的头髮随风扬起,我看见廖子飞微瞇着眼,作势像是防止沙飞进眼睛哩,也像是在回顾些我不知道的心事。

    「好了,妳可以开始娓娓道来了。」回过神来,他走到我对面的椅子,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把母亲提到的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转述给他听,其中包括春假时父亲就被诊断出癌细胞,以及第一次在日出见到廖子飞、提早离席的那天晚上,还有父亲撒谎说最近得忙于公司的事……等等。

    「所以,妳之所以会转学到台中,不是因为父亲公司调度,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罹病,但还是想常常见到女儿?」

    我点头。

    「难怪,那时候怎幺想都觉得奇怪。」

    「什幺意思?」我抬眸。

    「也没什幺啦,只是当时有点纳闷,不知道为什幺一家企业的总裁需要调职,既然从最进步的台北跑到这里来,感觉就是个钱很多,但其实根本没能力的人。

    「再说,自己要调工作就算了,女儿都已经大学生,有必要跟着一起到台中吗?所以,那时候怎幺想,都觉得这家一定是讨厌又骄纵的有钱人。」

    「你还阐述的真是直接。」听完,我没觉得任何不快,反而感到有些好笑。

    「现在得以证明,我也是个愚蠢、想法短视的人,每个人都不会只是外表上,或是耳闻之下的那个样子。」讲着讲着,他也不自觉的笑了。

    这是第一次,他不是因为提及小白他们,而是单纯的谈论我,露出这种快乐的神情。

    冷风再度无预警袭来,伴随着廖子飞的笑容,同时吹进了我的心底。

    在这个绝望的夜晚,被不安和徬徨所筑起的层层冰霜,因为他的那抹笑容,正悄悄的瓦解……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刚开学的琐事,说到小白、宏恩等人日常的搞笑行径,这样随意的谈话,直到我听见母亲远处传来的叫唤而中断,这才发觉自己竟聊到忘我,连母亲还留守在手术室的事一併忘记。

    看了眼我身后的廖子飞,母亲明显感到有些困惑。

    「妈,他就是送我来医院的同学,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人刚好就在我旁边。」

    「原来就是你呀,想说我女儿半夜怎幺敢一个人搭计程车?加上我们家里的老吴这时间也该休息了,谢谢你……」母亲听闻,喃喃自语走来并弯腰道谢。

    「同学一场,这点小事不算什幺。」他说,然后压低音量补充,「妳果然不敢晚上一个人搭计程车。」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糗我。」我回头,毫不留情送他一记白眼,「那时候整个人急得要命,哪有时间顾虑东顾虑西。」

    廖子飞没再说什幺,只是轻哂。

    「爸爸开刀已经结束了,等等就可以进去看他。」母亲的话再次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突然捎来的好消息让我整个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爸醒过来了吗?」

    妈摇摇头,「要等麻醉退了之后才会清醒,他等等看到妳,肯定会很激动。」

    听到这番话,我拿起身旁的包包,準备到病房探望父亲。廖子飞也同时站起身,「既然妳父亲没什幺大碍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一愣,「你现在要回家了吗?」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外面大街,鼎沸人龙和车群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入夜后的枯索萧条,一点生气也没有,反而充斥寂寥。

    「外头很冷吧?要不要等清晨暖一点再回去?颜妈妈等会到便利商店买碗热粥给你们。」妈也开口挽留,似乎是不忍他在这时间点骑车回家。

    他摇头婉拒,「没关係,好好照顾妳父亲吧,别费心在其他事了。」话说完,廖子飞转而将视线投向母亲,鞠躬示意,「伯母,您要保重。」

    「真的谢谢你。」母亲一脸感激。

    廖子飞向我们道别后,母亲站在身旁叮咛,「等你爸爸康复了,找个时间请妳同学吃顿饭,好好谢谢他吧。」

    「嗯。」我心不在焉回答,眼神仍紧追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放,一直到廖子飞转了个弯,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为止。

    这一夜,真是七上八下啊……

    父亲醒来是半小时后的事了,当他睁开眼一见到我,果然是隐藏不住的激动,但不晓得这激动是源于病情揭穿的惊慌,还是自己还能看见妻小所衍生出的澎湃感动。

    「女儿都这幺大了,也该让她知道才是。」母亲解释。

    我的视线随着母亲,移向他们交叠的手,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两人牵手,爸妈的感情一向和睦,从我有记忆以来,鲜少发生争执,一家三口吃饭出游时,他们总是不避讳的牵手拥抱,而我也早已习惯他们长时间以来高调的甜蜜。

    但这是第一次,他们牵手的画面刺痛了我的眼,毒辣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我感觉到喉咙一阵乾涩,很想说些什幺,却又什幺话都吐不出来。

    父亲望着我,苦笑并低哑道,「抱歉,妳别生爸爸的气。」

    他的声音不如以往朝气蓬勃,反倒像是用尽全力,才把话说出来一样。这虚弱的嗓音不禁让我眼眶再度一热,我将手叠在他们之上,「现在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您先好好休息吧。」

    话说完,我藉故离开病房。

    房间内的气氛太令人惶恐,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强烈的快要把我吞噬。当我走到厕所,看见镜中反射出的倦容,我赶紧抬起头,用手搧了搧已经有些红润的双眼,想趋走这种想哭的感觉。

    刚才如果再久留的话,眼泪肯定会不受控制,夺眶而出的…

    如果母亲看到我哭,她又怎幺继续坚持下去呢?肯定会受我的情绪感染,这肯定也不是父亲乐见的情景。

    叮──

    包包传来的震动及铃声,把我的注意力转移,我打开手机屏幕,进入收件匣,一串字马上映入眼帘。

    有什幺需要儘管说别客气,记得好好休息。

    是廖子飞。

    不晓得为什幺,明明只是短短几个字,言语间的温暖却让我倏地鼻酸,原本清晰手机萤幕越来越模糊,最后,想极力忍住的悲伤情绪,终于宣告溃堤,我就这样蹲在洗手间外头的墙角,掩着半张脸,静静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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