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不谈情 - 第五章 往事：拥有07

    第五章　往事：拥有07

    站在大楼的最顶层，虽然都市难免有些光害，但夜空中的繁星仍旧清晰可见，晚风徐徐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十月的天气正舒爽宜人，是个非常适合小酌的夜晚。

    软糖学长替大伙铺上一大块地垫，十几个男男女女随意的席地而坐，没多久，慎玮学长开始发了啤酒。

    高中生们开始聊起热音社的点点滴滴，一开始站上舞台的紧张、初次成为社团干部、接下重担后的种种经验……等等，就连昔日社友的糗事也一併爆料。

    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大家虽然没有醉到不醒人事，几个人的神情已经不若平常的清醒，有四五个人玩起扑克牌的心脏病游戏，不时发出刺激的尖叫声。

    个性一向文静的软糖学长，今晚却是一股脑的喝闷酒，恨不得眼前所有黄汤下肚似的，看他大声哼唱《你把我灌醉》，看来的确受失恋所苦。

    「小子，你还喝啊你！」圈圈学姐作势想替他挡个几杯，软糖学长却一点也不领情，他甚至有些不耐的甩开她的手，朝她碎念了几句。

    「学妹本来就对你没感觉，这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的啊。之后就快要毕业了，上了大学一定有适合你的女人。」慎玮学长语重心长。

    「不过我还是敬佩你啊兄弟，竟然就这样默默喜欢孙蔓这幺久。」

    软糖学长没搭腔，他只是意味深长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廖子飞、悠希和阿健吵吵闹闹的样子。

    酒酣耳热之际，他们三人也有些微醺，毫无防备之力的悠希，就这幺软趴趴的倚在廖子飞身旁，对方也没有任何反抗，就这幺任由她赖在自己怀中。

    之后，阿健和廖子飞决定回屋里上厕所，原本打算带上悠希，想不到她倒是耍起小孩子脾气，说什幺也不肯动，两个男孩拿她没办法，逕自下楼去了。

    看到悠希形单影只，软糖学长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冒出的奇怪想法，他摇摇晃晃拎着酒瓶，在几位朋友的注目下，朝她走去。

    「小飞？你去好快喔，你用飞的吗？咻──」感觉到有人接近，悠希回过头，纤细的食指摇摇晃晃比着飞翔的手势，她的眼神有点迷濛，八成是醉了。

    听到「小飞」两字，让软糖不经意想起孙蔓也总是小飞、小飞……的喊着，一想到孙蔓，他皱起眉，忍不住伸出手，想触碰眼前这个女孩，酒精已经扰乱了他的神智，软糖学长忘记这女孩其实是悠希，而不是孙蔓。

    靠近的同时，软糖学长身上的阵阵香水味飘入悠希的鼻腔中，意识恍惚的悠希，忽然惊觉到这不是属于廖子飞的气味，她整个人瞬间清醒，手脚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逼近。

    正走上来的另外两人，好巧不巧的撞见这幕，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廖子飞，一时半刻彷彿电流窜过全身，软糖学长的迷濛神态和悠希的惊恐同时进到他眼中，一股无名火没道理的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和情绪，一点迟疑也没有的就朝两人冲去。

    「啊！」悠希的尖叫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学长踉跄倒在地，大伙不禁哗然。

    软糖学长抚着痛感依旧清晰的右边脸颊，几位学长姊赶紧冲上前化解廖子飞的愤怒，悠希被廖子飞紧紧的保护着，但因为恐惧感还没消失，加上对廖子飞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应不及，靠在他的怀中，她喃喃喊着小飞的名字。

    再次听到「小飞」这两字的软糖学长，神智终于清醒了些，慎玮学长想拉起摊坐在地上的他，「阿阮，你别再喝了。」

    他无视于身旁朋友的话，穿越众人，眼神紧盯着廖子飞和悠希，「回去问问你姊！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她到底喜欢哪个王八蛋？」

    这话一出，两人都同样愕然，其他不知情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阿阮别闹了，你真的喝多了。」

    「我没有！」他愤愤打掉慎玮学长的手，「我跟孙蔓告白，她跟我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妳叫悠希是吧？她到底喜欢谁，对方不跟她在一起也无所谓吗？那家伙到底哪一点比过我？妳最好所有都给我问到！不然就别怪我对妳不客气！」

    悠希仍害怕的浑身颤抖，什幺话都不敢开口，廖子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没对软糖学长的话做任何评论，强压着满腔怒意，仅淡淡说道，「学长，你醉了。」

    软糖学长还想说些什幺，阿健忽然插话，「我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我们先离开好了。」

    「也好。」慎玮学长表情凝重，他语重心长看着三人，「抱歉，没好好注意他，害学妹吓到了。」

    邀请悠希来喝酒的学长此时也面露懊悔，「学妹对不起，我不应该一直说服妳来的。」

    廖子飞摇摇头，此刻的他，没有力气吐出半句话，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很快地，悠希在他和阿健的搀扶下离开了屋子。

    夜已经深了，三个人待在公车站的站牌处，等待阿健的管家到来。

    原本刚离开还哭哭啼啼的悠希，此刻躺在廖子飞的怀里睡着了，廖子飞虽然睁着眼，却是倦意十足，阿健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一边注意着马路上稀少的车辆，一边抽着菸，整个人若有所思。

    已经很久没看到廖子飞如此冲动，上一次他出手打人，是因为自己口出恶言羞辱他。认识了三年的廖子飞，一直都是个以和为贵的家伙，总是带着一张酷酷的笑，但对于生活上的事情鲜少会坚持自己的立场，虽然身为热音社社长，但就算社团上的事务遇到冲突，他也大多数选择礼让与妥协。

    会让廖子飞竖起心中的刺，形成一个保护罩，除了金钱和他的母亲之外……

    还有他现在怀中那个睡得安稳的女孩。

    零星的火光很快就熄灭，蔡语健一脚踩熄菸蒂。

    「廖子飞。」他深呼吸，道出这个几乎充满肯定的问句，「孙蔓喜欢的人就是你吧。」

    廖子飞整个人一僵，错愕望着他。

    「但你爱的是悠希。」阿健又说，一阵风同时狠狠颳来，让廖子飞觉得脸又刺又痛。

    明明秋天的脚步才刚到，廖子飞却觉得强烈的寒意直窜入全身，浑身发冷，只有胸口感到热热的、胀胀的，心跳的节奏因为阿健的最后一句话，变得不再规律。

    一路上都没人开口说话，管家以为三人是玩得太尽兴所以累了。

    车抵达站牌时，刚被叫醒的悠希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小飞的怀中，有些尴尬的脱离他，上了车以后，悠希就倚着车门一动也不动，大概是又再次睡着了。

    廖子飞时而紧闭双眼，时而盯着窗外的街景，悠希的温度还残存在他的左手，阿健说的两句话也始终挥之不去。

    身为外人的阿健也看出来了，这已经不再单纯的青梅竹马关係……

    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从什幺时候开始在意悠希，累积十年的感情，彷彿一切就是那幺的理所当然、习以为常，而孙蔓对他或许也是这种感觉吧……他不禁猜测着。

    或许谁都没有想过，三个人的感情在时光的累积下，也跟着越堆越多，原本以为能够忽视的一切，不论是关爱、嫉妒，甚至是佔有，都在他们都上了高中以后再也藏不住……

    下了车，两个人就这样目送车子离去，看着悠希的脚步还有些踉跄，廖子飞想上前搀扶她回家，却被悠希拒绝。

    「别闹了，走路走得歪七扭八，根本就还没酒醒，妳这样很危险。」

    「小飞。」悠希转过头，明亮的双眸却写满悲伤，「你没听到吗？姊姊喜欢的是你啊。」

    廖子飞错愕一愣，「妳听到阿健说的话了？」

    「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认识你们十年了，需要靠阿健告诉我吗？」她目光不动，「我没从阿健那听到什幺话，但如果连他都看出来了，我还会什幺都没感觉到吗？」

    廖子飞别过头不语。

    见他沉默，悠希不理他，或许是酒意还没退去，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她开始逕自回忆起往事，「你还记得我们在街上相遇的第一天吗？刚来到台湾，离开了日本的爸爸和哥哥，只有妈妈陪在我身边，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她闭上眼睛，「我知道姊姊很想跟我说话，但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她不知道要说什幺。而你，竟然就在街上对着我说：『你好。』那模样很蠢却也很可爱，到现在过了这幺久，我都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笑得像太阳一样，真的想不到你以前曾经跟我刚来台湾时一样。」

    当热泪滑过脸庞，她的语气也开始哽咽，「我真的很喜欢你和姊姊，你还记得我们在天桥前说的话吗？没有你和姊姊，我要怎幺办？」

    她说到最后，整个人在马路口蹲下，把自己埋入双膝之中，似乎是哭了。

    廖子飞一动不动看着无助的悠希，对她的那份感情似乎到达了临界点，满到快要溢出来，廖子飞决定豁出去，不再避讳，「悠希，我喜欢的是妳。」

    「可是姊姊喜欢的是你啊！」她痛哭失声，像是用尽全力想说出这句话，深怕小飞没听懂似的。

    她的眼泪让廖子飞眼眶也一热，「那妳呢？不管孙蔓喜不喜欢我，那妳呢？妳有喜欢我吗？」

    「小飞，你不要再对我好了。」她顿了顿，「我比姊姊晚遇到你，你要我怎幺办？姊姊她……」

    悠希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廖子飞的吻，狠狠堵住她的唇。

    当一开始的慢吻转为激情，他们也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沉醉于对方给的一切，时间，也好像就此停止了。

    『是因为相遇得太早了吗？』

    女孩站在男孩旁，嘴角虽然在笑，眼眶却是止不住的泪水，当热泪滴落在男孩手中，才发现那泪水简直滚烫的像是要把他燃烧殆尽一样。

    一声问句让廖子飞惊醒，他下意识瞧一瞧自己的右手，似乎还有些温度。

    梦中的一切虽然模糊，但他却已经知道那女孩是谁。

    平常放假不睡到自然醒就不罢休的廖子飞，今天却是任凭他多幺努力阖眼，也无法再次顺利进入梦乡。

    不晓得是因为刚才诡异的梦境，还是现在躺在他身旁的女孩。

    他终究还是难忍内心的声音，经过了这一夜，廖子飞知道他们三个人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小飞。」一双纤细的手环住了他的腰，他这才注意到悠希原来也醒了，明明认识这幺多年，方才那一秒肢体上的触碰，还是让他心漏跳了好几拍。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妳问。」他语气平稳，内心却很怕从悠希口中听到孙蔓两字。

    对他们而言，孙蔓都是一道跨越不过的心理障碍，否则他不会将这份感情压抑这幺久，悠希也不会在前段时间刻意的迴避他，昨晚也不会说出那些话。

    「你是真的爱我吗？还是你昨晚喝醉了而已？」她指的是这一夜的种种荒唐。

    「我是真的爱了妳好久。」廖子飞没有迟疑，只有笃定的认真。

    「那就好。」悠希发自内心扬起笑。

    他深深凝视女孩，那抹天真无邪的笑容，就是廖子飞最容易被她牵引的表情。

    当廖子飞再次吻上悠希的唇瓣，两个人所有的烦恼、顾虑，都随着眼前的彼此，全都抛诸脑后。